跳来跳去的耳朵
文/李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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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
家里的午饭一般是林菲负责的，今天她没有心情，她甚至把午饭的事情忘记了，只管坐在沙发里发呆。林菲没有去想周振岳，这件事她是不在意的，周振岳的事情跟她无关，不管说的什么做的什么她随手就丢开了。总是这样。
也正因为如此，周振岳的事她没有跟唐泽军说过，一是她心里没事，说不说无所谓，再是她担心说了会无事生非，所以还是不说为好。林菲也没有去想同事们的话外音，她以为这事也不值一想，即使他们听信了什么谣传，耳朵不是在发廊里剪坏的，那也没有什么，随他们去传去想好了。
林菲关心的是耳朵本身的事。林菲万没料到，同事们对她的耳朵是如此的 唐泽军和唐林回来的时候，林菲想抑制住情绪，却怎么也做不到，身子一抽一抽地直想哭。唐林的小脸倏地绷紧起来，仰脸看看爸爸，一时间有些束手无策。唐泽军问林菲道，你怎么了？是不是耳朵的事情？
林菲的眼泪唰就下来了，心想唐泽军变化了，问话时省去了她的名字，这说明他懒得跟她多话了，一下就说出是耳朵的事，这说明耳朵的事始终哽在他心里，他压根就不曾丢开，他相当在意。林菲倒不敢实话实说了，她若是说了实话，单位的人如此那般，唐泽军就会更加看重了。林菲抽泣着说，没啥事，是我想不开，就是丢不下耳朵的事，耳朵虽说就去了那么一丁点儿，可到底是不囫囵了，我一想起来就想哭，真是太没出息了。唐泽军摇摇头，你呀你呀，对这些事太注重了，好吧，你休息吧，今中午的饭算我的。唐泽军走出去，唐林关上屋门，搂住了妈妈的脖子，一只手替妈妈擦着泪，小声说道，妈，不要这样，爸爸都不在乎，你在乎什么呢？林菲把儿子搂进怀里，使劲地亲着他，千亲万亲，只有骨肉相连的亲才是最亲呵。
安慰过妈妈，唐林走进厨房。唐泽军正蹲在地上洗茄子，见唐林走进来，骨碌着眼睛望他，就没好气地道，唐林同志，你又想发什么高论啊？唐林皱了下眉头，爸爸，妈妈在那里难过着，你怎么还有心开玩笑？
唐泽军心说这小子，他简直把老子当成敌人了！就也正经地道，我没开玩笑啊，我看你的表情是有话要说嘛，难道不是吗？唐林说，是的，不过你的口气不对。唐泽军说，好好，口气不对，我承认错误，行了吧？唐林接道，爸爸，我看你的情绪有些反常。唐泽军说怎么啦？唐林说，妈妈伤心成那样，你不劝她，只想着做饭吃，刚才，你又嬉皮笑脸的，正常吗？唐泽军说，儿子呀，爸妈的事你就不要瞎掺和了，你还不懂呢，做作业去罢。
唐林惊讶道，爸爸你怎么说话呢，我是家庭成员之一呀，对家里的问题发表看法是义务，怎么能说是瞎掺和呢？唐泽军苦咧咧道，爸爸又错了，刚才的话收回，并向你道歉。唐林故意停顿了一下，以示他的不甚满意，然后又开口道，爸爸，我还有一件事情，想征求你的意见。唐泽军说，爸爸愿闻其详。唐林说，我们学校里，有好几个同学不随爸爸姓了，随妈妈的姓，我以为这挺好的，我想改姓林，行吗爸爸？
唐泽军生气了，他一把绰起了菜刀，案板上剁了一下，大声道，你想干什么唐林？你在给我施加压力，你那点小聪明瞒得过谁？告诉你唐林，大人的事你不要管，要管你也管不了，回你的屋去吧！
唐泽军把唐林撂在一边，挥动菜刀嚓嚓地切起了茄子。唐泽军的这气，不全是由儿子引起，细分析，他也说不清由哪里引起，反正，自打林菲的耳朵被剪去了一点，他的心里就开始不清净。林菲一周打理一次头发，固执到了风雨无阻的地步，他当然知道，这是女为悦己者而容，是装点给他这个丈夫看的，他为此而感动，暗下决心要加倍珍惜这份感情。林菲做头发做出点事来，事儿出就出了吧，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，甚至连小事也算不上，她却受不了了，鼻涕一把泪一把的，难道这样做来耳朵就能复原么，再怎么难过，耳朵也就那样了。早熟的儿子偏又乱插杠子，如临大敌一般，自以为是地说三道四，这个熊儿子，他是把电视剧里看到的，早报晚报之类的报纸里读到的那些东西照搬进家里来了，他把他这个爸爸想象成了什么，只有天知道了！
最要命的是他今天去水利局上班，在走廊里同事们就把他围上了，似乎他的妻子不是去了一点耳朵尖，而是整个儿被剪掉了，一个个的脸上写满沉痛，慰来问去，开导了又开导。然后是局领导，从蔡局长，到五个副局长，全都找他这个办公室主任表达了关切之情。临下班时，傅若霞把他叫进了她的打字室。唐泽军看得分明，这个傅若霞暗恋着他，恋得很苦，他若默许一下，她就会一头扎进他的怀抱。他觉得好笑，又有点可怜她，难以接受，也不忍拒绝，只能装作浑然不知，不给她展露心曲的机会。他想这就像面对一团火，你不给它添油加柴，燃烧到一定程度火焰就会自行熄灭。
二三年时间过去，傅若霞的心火似乎越烧越旺了，唐泽军心里感叹不已，打算找个机会把事情谈开，一刀两断，别让人家这样无限期地苦下去。可机会来了时，唐泽军又不知怎么开口了，话轻了担心她不理，重了怕伤着她，一来二去就拖到了眼下。
现在，傅若霞把他唤进打字室，却不说话，只是望着他叹气。傅若霞是个寡言的女子，但平常里两个人在一起时，她还是有话说的，哪怕是无话找话，她也不会像今儿这样有意识地沉默，一声连一声地叹气。
唐泽军看得分明，她的叹息只有一层意思，是替唐泽军难过，替他这个残疾人的丈夫难过。她不跟别人一样，说光面话，讲大道理，遮掩事实真相，她是体己人，必须跟心仪的人分担这份难过。傅若霞终于抓到倾吐心曲的机会了。唐泽军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。他有心告诉傅若霞，林菲的耳朵他压根就没往心里去，用不着安慰更用不着同情和怜悯，他还想更进一步告诉她，他是铁石心肠，他们的事情不会有结果，希望她往后不要再浪费感情。
想一下，唐泽军什么也没说出口，仅仅伸出手去，拍了拍傅若霞的肩膀，意思是她的心意他领了。完后便离开了打字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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简介：家在黄岛·泊里文学社社长。黄岛区泊里镇人，历任农民，工人，乡镇报道员，区文化局创作员，区委宣传部科员，青岛市作协主席团成员，山东省作协签约作家、小说创作委员会委员，中国作协会员。系鲁迅文学院第13届中青年作家班学员。主要从事小说创作，已发表、出版长篇小说3部，小说集5部，发表中短篇小说80余部；先后获取青岛市政府文艺奖，山东省政府泰山文艺奖，公安部金盾文学奖，《小说选刊》、《山东文学》农村题材优秀小说奖，小说学会优秀小说奖等奖项。多部中篇小说被《小说选刊》《小说月报》《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》《作品与争鸣》等选刊转载，多次入选年度选本。
主播/安然
简介：薛亚静，土生土长的黄岛姑娘，家在黄岛·上泉朗诵社会员。潜心教育研究，热爱生活，尤喜播音，愿我的声音能温暖你的耳朵。
本期参与编辑
主编：静秋
排版：静秋
校稿：王礼明
复审：姜蕴青
发布：姜蕴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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