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窈窈星河晚第5章山海不可平下

来源:左耳 时间:2020/7/2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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窈窈星河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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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第五章 山海不可平(下)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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像是已经咳不出来,孟星河像一尾鱼般大张了张嘴,却是没能喘上一口气来,原来疼极了的时候是喊不出来的。残存的意识中隐约听到孟宗辉的声音,然而左耳连同左半面脑袋都一片嗡鸣跳痛,腰际断裂般的挫伤和胸腹部压抑不住的钝痛让他反应极为迟钝,所有的声音都像隔着水面,他根本没有听清楚孟宗辉说了什么,只从语气中分辨出愠怒的意味。

他是意识到应该尽快起身的,否则处境一定会更加尴尬,但拼尽全力却仍然喘不上那口气来,瞳孔在水晶灯的光晕下愈发涣散晕眩,眼帘似有千斤重,视野如幕布一般缓缓接合。他隐约看到孟宗辉蹲下身时吃惊的表情,大概是被他泛起绀紫的面色吓到了,孟宗辉抬手抓住肩膀将他从地上提起来,慌张地摇晃着,试图呵斥着命令他保持清醒。

事实上最剧烈的痛楚只在撞击的片刻,也是过于狠厉的冲击导致应激性窒息,孟星河在昏昏沉沉中挣扎的手摸到了桌边的一件硬物,像之前的无数次那样不管不顾地将它抵向胸口,狠命摁了下去。

腥甜的气息漫上唇齿,紧跟着缕缕鲜红争先恐后地要涌出嘴角。意识正在迅速溃散,他却还是近乎固执地抿紧嘴角,喉间滚动,压制一切可能发出的呻吟。

阿窈还在,她会担心的。

他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反复滤过,堵塞的血流一经涌出,被阻断的呼吸顿然接续,如破裂的风箱发出刺耳的撕裂气流声,孟星河佝偻下身子剧烈喘息,单薄的脊背掩不住地抖。

“星…星河?”孟宗辉压低了声音问,他从来不会这么叫他的,如果不是一时的慌乱占据了理智,眼前的孟星河如同一只濒死的动物,在他连续喊了几声之后才僵硬地抬起头来,空洞的眼神极慢地聚焦,然后茫茫然看向他,又像是在越过他看什么东西,总之这样的眼神让孟宗辉头皮顿时一麻,他后退一步将将站直了身,朝管家道:“把他带去房间里待着,快点。”

舒窈下楼的时候,餐厅已经收拾完毕,管家告知孟宗辉夫妇已经回房休息,客房也已为舒窈布置好。

“孟星河呢?”

“二少爷刚刚说身体不适,大概已经睡下了。”

舒窈蹙起眉头,她并没有准备要在孟家过夜,孟星河一而再再而三地临时变卦,这让她极为不悦。

“正好,今晚去我房间,咱们接着聊十块钱的。”跟下来的孟玥蓝格外开心,拉着舒窈去厨房找吃的。

“明天早上有会议,我今天确实得回去。”舒窈十分为难,看着她翻箱倒柜:“不是刚吃过晚饭吗?”

“啧,就扒拉那两口哪能饱,再说哪有吃得饱的鸿门宴?”孟玥蓝头也不抬,埋首在橱柜里翻找,拎出来一大袋薯条之类的膨化食品,转身去冰箱里找饮料,舒窈知她惯会开自己的玩笑,只好耸了耸肩不置可否。

“会议不会议的还不是你说了算,爸妈都睡了你这会儿不告而别也不好,再说,”孟玥蓝有意无意的目光扫过楼梯间的方向,没什么情绪地继续说道:“也让小河歇会儿。”

“歇会儿?”舒窈像是听到了句笑话,不禁冷冷一哂:“可累着他了?”

“窈窈,有些事……”孟玥蓝不知为何似是叹了口气,十年不见,她已经从当年叱咤校园的大姐头蜕变成美艳动人的女总裁,隐在昏黄灯光中的眼眸却一如当年清澈,她想要提醒舒窈什么,却犹豫了一会儿,才斟酌着开口:“也罢,你们要回的话就尽早,我去跟爸妈说一下。”

话里未尽的语气舒窈听得分明,然而未出口的语意她却无法意会,总归太晚,不便再深究下去,是以她没有追问,折身走出了厨房。

“周叔,孟……额星河的房间如今换了吗?”舒窈刚一开口就直觉尴尬,按理说已经成婚的孟星河应该不会再有自己的房间,何况原本他在孟家的情形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,舒窈记得他还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地下室。

“太太要回了吗?我这就去叫少爷。”管家老周在门外候着的时候就听到了舒窈说要回家的决定,便急忙取了钥匙过来,请舒窈在客厅稍等片刻。

“不用麻烦您,我去吧。”舒窈笑道,看老周走过去的方向是一楼的楼梯间,那里转角处有一扇小门,她本没有多想,只是单纯觉得不想麻烦这位年过半百的老管家。不料她一迈步老周就有些着急了,匆匆跟在了身后,舒窈觉得奇怪,不过几步路的距离,缘何这么紧张。

她立定在小门前,轻轻叩了叩。

“孟星河,你睡了吗?我想回去了。”也许是隔音太好,门内听不到什么声音,舒窈等了会儿,再次叩响,她有些失了耐心,只当他是睡着了,索性准备自己开车离开。

却就在转身的时候,听到了门里一些细微的声响,舒窈顿住脚步,等着里面的人开门。

“砰”

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间撞在了门后,发出一声闷响,舒窈下意识地一惊,正要向后退步,身后的老周赶忙上前,有些讪讪道:“少爷大约是睡迷糊了,太太先到客厅稍作休息吧。”

舒窈翻山越岭许多年,并不太会就这么被吓到,她疑虑更甚,绕开半掩在前方的管家,径直走到门前,再次压低声音唤:“孟星河?”

紧贴门板的距离处,她听到急促而粗重的喘息声,夹杂着断续的细咳,门里的人没有说话,却隐隐像有手指扣动门板的声响。抬手去开门的舒窈眉目一凛,直觉有哪里不太对,把手沉沉转动,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门竟被锁死了。

“怎么回事?”门是从外面锁上的,并非从内反锁。

老周忙上前一步,此时也知无法再隐瞒,一边理出钥匙开门,一边沉声道:“这是老爷的意思,太太无需多虑。”

多虑?多虑什么,他们为什么要关着他?

不等舒窈细想,沉重的木门已被霍地拉开,伴随着夏日里不常见的阴凉冷意,黑黢黢的房间内一道身影几乎是踉跄地跌了出来,与站在门口最近位置的舒窈撞了个满怀,舒窈来不及闪避,只得下意识地托住了他,触手是一片冰凉的体温,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。

孟星河虽然清瘦,然而身量甚高,脱力之下舒窈固然无法支撑两人的重量,竟被他拖着委顿在地。他却像是意识恍惚,半明半昧的灯光下面色近乎灰白,疏朗的眉眼此时一片迷蒙,目色涣散无力,干裂的嘴唇上遍布血迹斑斑的牙印,是这短短一小时的时间里被他自己狠狠咬出来的,在察觉冲撞到人之后整个身子都向着墙壁处剧烈地蜷缩,苍白细瘦的手指堪堪掩住面容,粗重的呼吸乱得一塌糊涂。

呛咳声在扑出门后稍有减退,或者更像是咳不出来了,灯影朦胧下隐约可见他紧咬的腮帮和皙白脖颈处绷起的蓝色血管,像是极力要将所有的声响吞咽。

“你这是......”怎么了?舒窈的舌头打了结,目光怔怔然落在他握得青白的指节上,好像很冷的样子,舒窈犹豫着伸手想要握住,孟星河却如同触电一般猛然抬起头来,不甚清晰的眼瞳越过迷蒙水雾将她牢牢盯住。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,一绺一绺的,暴露了额角贴着的隐形创可贴,创可贴已经被汗水溻湿边缘卷起,刚刚结痂的一道血口若隐若现。

舒窈的手僵持在半空,他像是一只惊弓的鸟,躲避着无处不在的空气,仿佛一碰就碎,她甚至不知道应不应该伸手去抱住他。

心思回转之间,舒窈恍然记起,大约是中学三年级,此番场景她是见过一次的。方才的不耐与催促好像完全被遗忘,舒窈心中燃起了一股怒火,她转头看向管家,声色极冷:“到底是怎么回事?!”

老周低头沉默,站在客厅的孟玥蓝端着一杯橙汁,遥遥望过来,风情万种的眉目中是见怪不怪的淡漠,曼声道:“窈窈,若我是你,就先带他回去休息,多余的事不管太多。”

“多余?你们怎么能——”舒窈愤懑不已,几乎要起身争辩,手腕处却忽而附上一层冰凉,她低头正看见孟星河汗湿的睫羽,微微颤过,虚弱的声音传来:“阿窈误会了......”

“误会什么,你这副样子谁看到也不会觉得误会吧?”舒窈着力支撑起他软倒的身躯,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保护姿态。

孟星河看向她,眼前光影斑驳,举世一片模糊,却唯独她逆着灯光的身影在昏暗中格外清晰,像是儿时的太阳,匆匆拨开十数年的时光来到面前,重新给了他感知温暖的能力。

他牵起嘴角笑了,是一个散漫的弧度:“我只是,做噩梦了。”

即便他再也没有温暖可以给予。

舒窈被他握住的手忽而变得僵硬,她不相信他,她怎么可能相信他,可他为什么要撒谎,这也是可以逆来顺受的吗?

“阿窈,”他偏头咳嗽几声,攒了会儿力气,才复抬眼看向她在的方向,露出的笑容难掩疲惫,却似在极力讨好:“带我回家,好吗?”

那双眼中的光芒亮得有些过分,像是从灵魂深处燃起的火,要灼烧所有生气为代价,舒窈甚至起了一种错觉,倘若她信口拒绝,那团光亮将会如昙花一现的烟火般迅速消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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