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辈子,我被压在了建筑工地的废墟之下,水泥和钢筋将我深埋。
在意识逐渐模糊之际,我尝试着给妻子拨打了四次电话,但都被无情地挂断了。
事后我才得知,那正是她与初恋情人重燃旧情的日子。
当我再次睁开双眼,时光倒流,我回到了我们青春的十七岁。
妻子江夏泪眼婆娑地给我打来电话,而我,却只能无奈地告诉她,我不愿再做那个无辜的“接盘侠”。
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?”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羞涩。
我的伴侣,此刻正对着一个男子表达她的心意。
而那个男子,并非我,而是她的旧爱,杨泽。
我愣在原地,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。
还没等我回过神来,包厢内就响起了一片尖叫声。
杨泽,那个绿发的男子,正搂着江夏,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。
我眼前的江夏,皮肤白皙,穿着白色的公主裙,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梦幻。
她的高马尾和黑发让她看起来更加青春活力。
这一切,都太不真实了。
我的感官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雾,耳边的尖叫声逐渐变成了嗡嗡声。
所有人的面孔都在我眼前放大缩小,仿佛被装进了一个玻璃瓶里,不停地旋转。
我站在角落里,手里还拿着刚买的热奶茶,奶茶的重量让塑料袋变形,使我的手指感到麻木和肿胀。
我忍不住松了手,奶茶洒在了我的腿上。
这一幕,仿佛发生在十年前。
郑辰不停地戳我的额头,皱着眉头,语气里充满了失望。
“兄弟,你怎么能让杨泽得逞呢?”
“你还不赶紧上前,把他们分开!”
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楚了,我的思绪被拉回了现实。
这不是江夏十七岁生日那天,她向杨泽表白的场景吗?
我当时是怎么做的?
我冲上前去,和杨泽打了一架。
结果被打成了骨折,高二的暑假都是在病床上度过的。
我退后一步,冷冷地说:“不拉了,这跟我没关系。”
我和郑辰还有江夏,从小就认识。
江夏是秦阿姨一手带大的,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和郑辰陪着她。
因为住得近,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。
小时候,江夏总说我是她的骑士,郑辰是她的护花使者。
杨泽的出现,就像一颗定时炸弹,打破了我们平静的生活。
前世,十七岁的江夏向杨泽表白成功,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。
我和郑辰为了不让江夏误入歧途,每天像看守犯人一样看着她。
尽管江夏的成绩一直在下滑,但她还是勉强考上了一所普通大学。
高三毕业那年,江夏想要和杨泽一起私奔到深城。
在火车站,人潮汹涌,夏日的汗臭味和机油的刺鼻气味混杂在一起。
我和郑辰硬是把她从站台上拉了回来。
杨泽一个人去了深城的电子厂,没想到那是一家黑厂,他在那里受尽了折磨,将近三个月。
没有了杨泽的消息,江夏变得越来越沉默。
为了陪伴江夏,我甚至故意填错了志愿,和她一起上了一所普通大学。
郑辰高考后出国,我们的生活彻底被打乱。
大三那年,杨泽从深城回来,江夏仿佛又回到了高三那年。
她和杨泽一起堕落。
那时我正在准备全国竞赛,决赛的前一天。
江夏哭着打电话给我,我从训练营逃出来,医院的江夏身边。
“修然,我怀孕了。”
“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,我想留下这个孩子,我想把孩子生下来。”
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,我和江夏已经在民政局了。
孩子是杨泽的,我想狠狠地揍他一顿。
但我不能,因为杨泽因为故意伤害罪进了监狱。
只留下一地的狼藉,江夏,还有一直在为她收拾烂摊子的我。
结婚后,我和江夏与其说是夫妻,不如说是室友。
江夏每晚都会哭,拿着杨泽的照片哭个不停。
渐渐地,我也习惯了。
我总觉得是我对江夏还不够好,她想要什么,我都尽可能地满足她。
我的父母也把江夏当作自己的女儿,像公主一样宠爱她。
慢慢地,江夏提起杨泽的次数越来越少。
我也越来越开心,工作也越来越努力。
我不知道江夏是出于感动还是其他原因,但她似乎想要好好过日子。
因为没能参加决赛,我错过了出国进修和保研的机会。
保研名单公布的时候,学姐告诉我:“真的太可惜了,离保研就差几分。”
我看着公证出来的保研名单,我的名字,距离加粗标记的区域,只差两格。
不过几厘米的距离。
但我没有放弃,我和江夏一样,都来自普通家庭。
为了努力赚钱,我选择了一家工资最高的公司。
虽然经常需要出差,但我心甘情愿。
我想让她们过上更好的生活。
毕业三年后,因为我非常勤奋,又懂得变通,总是不遗余力地为公司着想,我成为了项目总监。
娇娇虽然不是我的孩子,但她非常可爱,我对她也是视如己出。
她会抱着我的脸亲亲,小声地喊我爸爸。
江夏也会在一旁开玩笑,有时候我会恍惚。
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,江夏会向我撒娇,小声地抱怨我的不是。
当我受到委屈的时候,江夏会窝在我的怀里,委屈地哭泣。
这不就是我当年梦想的生活吗?
那个青春里的女孩,现在还在我身边就足够了。
我们一起努力,经营着我们的小家。
我们去看了孙燕姿的演唱会,去了巴黎旅行。
江夏越来越依赖我,对我也越来越关心。
当娇娇四岁的时候,江夏怀孕了。
与此同时,杨泽出狱了。
我的生活轨迹全部被打乱,杨泽就像是我的克星。
他出现的每一刻,都是江夏对我心脏的折磨。
杨泽出狱第五个月,江夏被郑辰发现和杨泽私下一直有联系。
我们大吵一架,我才知道,江夏一直都恨我。
她把屋里的东西都摔碎了,娇娇躲在我的身后,不敢出声。
妈妈让她感到陌生,害怕。
她歇斯底里地朝我大喊,眼泪铺满了她的面庞。
“你知道什么?要不是你,要不是郑辰,我和杨泽早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。当年高考后都怪你们拦着我,我没能陪着杨泽,才让他走进了歧途,都怪你们!尤其是你,谈修然,你算个什么东西。凭什么插手我和杨泽的事情。”
“初三要不是你给我妈告状,我会被关在屋子里出不去吗!我和杨泽那天本来要看电影的。还有高一的时候,我逃课的事情,也是你捅出去的吧,你就是个小人,整天只会打报告,胆小鬼,缩头乌龟!现在杨泽回来了,你还拦着我,你凭什么!”
“你连孩子的爸都不是,你凭什么!”
我捂住娇娇的耳朵,小小的她缩成一团,连哭声都被压低。
原来,江夏一直是这样看我的,把我当作笑话,把我当作她和杨泽美好爱情的障碍。
八月的天格外燥热,我的心却如坠冰窟。
我选择了不去回应,江夏已经怀孕了,我不想伤害她。
收拾完一地的狼藉后,我也收拾好了我的心情。
生活还要继续。
蝉鸣声此起彼伏,四十度的夏天,没有空调的露天场地,热气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那天我的眼皮不知为何跳得比心跳还快。
大中午的日头晒得人睁不开眼睛,郑辰打电话告诉我他看见杨泽和江夏去了酒店。
一切发生的都那么快,施工现场坍塌,我和一行人被压在钢筋石块下,意识模糊之前,我给江夏打了四个电话,无一接通,全被挂断。
我浑身都疼得难以动弹,钢筋刺穿了我的大腿,砖墙叠着压在我的身躯上,口腔和鼻腔里全是尘土和砂石,血肉和汗水混着被压成肉泥,搅拌在水泥和石灰中。
太疼了。
到最后,我连声音都发不出来。
死后我魂魄不归,在世间飘了三个月。
我死在大夏天的时候,江夏那时候在干什么呢?
和杨泽正在温存。
四十度的夏日里,他们在二十六度的空调房里,缠绕、灼烧。
江夏娇笑着诉说她的难过与想念,杨泽还是一如往常。
旧伎俩,但却偏偏对江夏管用。
难怪,难怪我的电话全被挂断。
连这第二个孩子,都不是我的种。
整整十二年,石头都被捂化了吧。
江夏的心,比石头还硬。
重来一世,我才不掺和那些稀巴烂的事情。
江夏向杨泽的示爱真是轰动一时,短短五分钟,校园的论坛就充斥着他们俩的合照和最新动态。
真是一对金童玉女,让人看了都心生羡慕。
杨泽拉着江夏的手,大摇大摆地走到我面前,脸上写满了得意和傲慢。
江夏手里攥着一朵玫瑰,面露羞涩。
他身后跟着一群杨泽的跟班,黑压压的一片,颇有几分港片中黑帮老大的派头。
杨泽抬头看着我,冷笑一声:“谈修然,你这男人也太没出息了。”
他嘴里的烟味扑鼻而来,熏得我差点反胃。
“恭喜恭喜,真心祝福你们。”我随口说了句祝福,象征性地拍了几下手。
他因为身高不够,踮起脚尖,伸出手臂,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“我说,难受就哭出来,这没什么丢人的,对吧!”他话音刚落,那些跟班们就跟着起哄。
那场面,让我想起了当年孙悟空当山大王的情景。
我微微一笑,没有说话。
我退后一步,拱了拱手:“真心祝福,你们挺配的。”
“兄弟,想哭就哭出来吧。”郑辰递给我一罐啤酒,拍了拍我的肩膀,此时无声胜有声。
哭?我哭不出来。我高兴还来不及呢。
我拿起啤酒,抬头问郑辰:“你走吗?我要回去了。”
“你不送夏夏回家了?这都十点多了,太晚了。”
“她不是有男朋友送,关我什么事。”
我满不在乎的语气让郑辰更加同情我了。
他抿着嘴,深情地看着我,看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我懒得解释,知道就算说了郑辰也不会信。
因为从小,我就把守护江夏当成了一种使命,刻进了我的DNA里。
不仅郑辰知道,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。
我摆了摆手,转头就走。
月色皎洁,夜色美得不像话。
江夏和杨泽,以后和我再无瓜葛。
早在上一世,最惨的结局我都经历过了。
初次见面,是在公园旁的沙堆上,我、江夏和郑辰三人结下了不解之缘。
记得那次,郑辰不小心坐坏了江夏的芭比娃娃,五岁的江夏泪流不止,直到我用一颗糖果把她哄好。
从那以后,我们三个就像铁三角一样,坚不可摧。我自诩为爸爸,江夏是妈妈,而郑辰则是那个顽皮的孩子。
初中时,江夏以她的美貌和优异的成绩闻名全校,尽管她有时会显得有些严厉。
初一那年,我和江夏是前后桌,她作为班长和班级第一,总是认真听讲。我坐在她后面,经常用中性笔敲她的脑袋,她总是皱着眉头,嗔怪我不专心学习。
到了高中,莎宁路的路灯坏了,初三的我们不用上晚自习,郑辰总是早早回家,留下我和江夏。那时我才知道,江夏有夜盲症。她总是紧紧抓着我的衣袖,沿着马路边小心翼翼地走。时间久了,她甚至抱着我的外套,走在路沿石上,仿佛这样才能和我并肩。
我们都喜欢音乐,尽管MP3很贵,我和江夏还是合买了一个,一起听流行歌曲,一起练习英语听力。在昏黄的路灯下,我们靠得很近,我的心跳甚至比背景音乐还要响亮。我们都喜欢孙燕姿,约定将来一起去看她的演唱会。
然而,变故总是来得突然。高一那年,我生病了,没能去学校。江夏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抢劫,幸好杨泽及时出现,救了她。江夏对杨泽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,我感到了一丝不安。
杨泽是我们初中时的校霸,总是一副痞子模样。他曾因挑衅校长而被罚检讨,但他的检讨却让台下的学生们沸腾。我没想到,这竟然在江夏心中埋下了种子。
杨泽和江夏的相遇,让江夏对这场救赎产生了好感。全校前十的优等生和混不吝的校霸,在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里频繁交流。杨泽带着江夏见识了另一个世界,从此江夏的成绩开始下滑。
江夏跟着杨泽去酒吧,纹身,逃课,她觉得这是成年人的世界。她甚至放弃了我们共同的梦想,去追随杨泽。我看着江夏一步步走向深渊,却无能为力。
直到高三,我终于忍无可忍,告诉江夏她不能再这样下去。她把我赶出家门,对我发脾气,甚至把MP3丢出窗外。我和郑辰把这件事告诉了秦阿姨,母女俩大吵一架。江夏在秦阿姨的监视下熬过了高三,但成绩已经无法挽回。
那一年,我考了分,名列前茅。但我却为了江夏,放弃了更好的学校,选择了和她一样的普本。我把她放在了我人生的首位,但她却依然追随杨泽,走向深渊。
杨泽高考失利后,开始四处打工。他意识到,身边的女孩都不如一个大学生女朋友。他开始收心,只对江夏一个人好。过年时,江夏总是提起杨泽,说他对她越来越好。我和郑辰都知道,江夏已经被杨泽缠上了。
大三那年,江夏怀孕了。她带着泪水拨通了我的电话,我放弃了决赛资格,连夜赶回去。我看着结婚证书,陷入了喜悦之中。我再一次,用前途押注,赌上了爱情。
然而,我高估了我在江夏心中的位置。结婚四年后,我离死亡越来越近。后来的故事,我不愿再去想。苍天有眼,给了我新生的机会。
自从高二那年,她与杨泽结为连理,我便再也没有插足他们的生活。
郑辰时不时会透露江夏的近况,但我总是以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回应。
我也曾提醒他,不要过多地介入江夏的生活,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。
由于年龄的差异,他比我们都要小一届。
我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微妙,尤其是我与江夏,几乎降到了冰点。
高考结束后,我独自踏上了前往沿海城市的旅程,厦门的美景让我流连忘返,夕阳下的剪影拉得格外长。
江夏曾说过想要看海,如今,我独自欣赏了这美景。
6月25日,我再次见到了江夏。
新闻报道称,这是有史以来最炎热的夏天,地表温度接近六十度,与吐鲁番盆地不相上下。
整个夏天都充满了潮湿和闷热,汗水不断从皮肤上渗出。
在炎炎夏日中,我顶着烈日,顺利拿到了A大学的录取通知书,如愿以偿地进入了计算机专业。
快递员递给我通知书时,额头上的汗水如雨下,他笑着祝贺我。
「小伙子真不错,A大学是顶尖学府,恭喜你!」
我微笑着递给他一根刚买的冰棍:「这么热的天气,真是辛苦你了。」
夏天一到,街头巷尾便出现了许多卖糖水、冰棒和棉花糖的小摊。
当我穿着人字拖往回走时,江夏被秦阿姨拧着耳朵一路拽了回来。
邻居们都好奇地探出头来,但没有人愿意插手别人的家事,毕竟天气炎热,大家都不想惹是生非。
我几乎认不出江夏了。
秦阿姨已经不再年轻,拽着江夏的手显得有些吃力。
而江夏,染了一头紫色的头发,左耳上戴着一排耳钉。
她穿着不符合年龄的小吊带,露出了肚脐和胸口的大片肌肤,浓妆艳抹,深红色的口红仿佛刚刚吃过小孩。
她一边走一边大声叫喊。
「放开我,我要回去!我要留在深城。」
她已经变得和杨泽的那些前女友们一样了。
秦阿姨看到我和郑辰,请求我们帮忙把江夏带回家。
我看着秦阿姨那诚恳的目光,最终还是心软了。
我一边吸着冰棍,一边夹着录取通知书。
我和郑辰一起,把江夏扛回了家。
「谢谢你们了,夏夏现在真是让人操心。」
郑辰按住江夏,让秦阿姨有了喝水的机会。
「然然,通知书出来了?考得怎么样?」
我喝了一口绿豆汤,笑着回答:「A大学计算机专业,正是我想去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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