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盛夏过去,我在屋里坐着。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有点中暑,胃中一酸,想要呕吐。绿莺撞见了,问:你怎么了,不舒服吗?
我回答:大概中暑了。
我压根没往其他方面想,小芍每次端来避子汤,我都喝了。可惜接连两天吐得天昏地暗,我终于开始恐惧,不像是中暑,这像初次怀孕的妊娠反应。然而,一个只比普通丫鬟高贵那么一点点的通房怎么可以意外怀孕?
绿莺不懂,焦急地提议:吐得这么厉害?要不找大夫来瞧!
不不不!传扬出去,我会死的!
别去找大夫,好像不是中暑!
绿莺迷茫:那是怎么了?
我需要帮助,整个王府唯一可以真正信任的人就是绿莺,如实相告:我我……我可能怀孕了。
绿莺的表情堪称奇异,过了很久很久,才不敢置信地道:你你……你怎么敢怀上?这是死罪!即使顾念你肚子里有殿下的血脉,不忍杖杀,等到生下以后,你也照样惨了。你是不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,你怎么这么傻!
我一听下场竟然如此恐怖,顿时六神无主:没有没有!我哪里敢起别的心思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,每次我都喝了的呀!
绿莺见我害怕的模样不像在说谎,想了想道:那肯定是有人眼红殿下专宠于你,故意陷害你!
我觉得她分析得很有道理,绿莺当机立断:秋沉,这个孩子不能留。
我一时不知道应该点头还是摇头。
绿莺继续说道:你别怕,现在还来得及,我们悄悄买药喝下去,麻烦就解决了!
药?去哪儿买?
我去买,你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就好。
我同意,毕竟我是相当怕死的:哦哦。
月信迟迟未来,无须大夫把脉,我也知道确实中奖了。怀孕初期反应有点大,除了剧烈呕吐还恶心乏力、头晕嗜睡。绿莺说她会帮我,我只能浑浑噩噩地等待。
我白天昏沉沉地靠在榻上,晋王来了。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,我一睁眼,他正安静地坐在床边看我。
人来了,我得招呼一下。准备起塌,晋王拉住我问:你的脸怎么这么苍白,生病了?
我没回答,他细细审视一番,摸了摸我的额头。
这时,绿莺恰巧进屋,暗中向我打个眼色,带着些惊慌。
我意会,怀孕的事不能说。当然不能说,说了前途未卜,大概要遭殃。这个男人如何翻脸无情喜怒不定我是见识过的,我若坦白,指不定他怎么误解我。
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少一事不如没有事。于是,我抓住对方的手,制止:没事。
晋王追问:真的没事?
我点头:真的没事。
他又问:你是不是有心事?
我叹了一口气……
我懒得搭理,不再叹气了。
晚间,我见他肩上已没了绷带,留下一道细细浅浅的疤痕。便问:伤好了呀?
晋王轻声回道:嗯。
我观察他的脸色,很平静,好像没有愤怒。心里有点过意不去,道歉: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弄伤你的,可当时你不应该打人啊!你总是这样,从前一直端着,给我看冷脸,后来又开始乱发脾气。你说我不对,可你也有做错的地方是不是?你以后千万不能再这样了。
对方嗤笑:背着本王勾引男人还有理?
我……感觉无法沟通,我道,总之对不起,求求你以后别再乱发脾气,祸及无辜了。
晋王似乎心情不错,打趣:好,我不发脾气,那你什么时候忘了别的男人?
我反问:我不是留在王府了吗?
不够!晋王强调,你心里只能有我。你告诉我,你什么时候忘了他?
我不说话,他瞬间冷脸,又问:你现在还在想他?
我摇头:没有!没有!
已经忘了?
嗯嗯!真的!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,心里当然只有殿下!古人观念迥异,应该很看重贞节,我这么说肯定能讨好他吧。但对我而言,一生只能被迫认定一个发生了关系的男人纯属扯淡!
我还是我,不被这种封建扯淡观点束缚。
果然,他笑一声,亲昵地点一下我的鼻子,如同表公子曾经做过的动作。我怔了怔神,发现旁边的人却是晋王,简直不可思议!
而且还对着我自吹自擂:他哪儿比得上本王?留在我身边,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。虽然你出身低贱,够不上做王妃,但我会好好待你……
说着说着,晋王打横抱起我。我突然清醒了,赶紧挣扎:殿下,今晚我不能服侍你。
靠靠靠,怀孕前三月是不能……万一出事了。
晋王被我拒绝,有点不高兴,我吓着解释:殿下,我我……女儿家的事,你现在应该懂了。不如去梅蕊姐姐屋里……
他沉着脸:不行就不行,睡觉。
哦。我答应一句,眼睁睁看着晋王慢条斯理地脱去外衣,自己掀开被子躺好。他见我不动,皱眉问:愣着做什么,你不睡了?
我反应过来:殿下,我去熄灯。光太亮,我睡不着。
晋王嫌恶道:你真是麻烦!说罢,不等我下床,起身去把外间纸纱落地灯笼中的明火吹灭,然后走了回来。
我见状惊奇:殿下,原来你也是长手长脚的呢!
黑暗中看不见对方的神情,只听他冷冷道:睡觉。
我躺在晋王身边,他仅搂着我,果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。但我想这绝非长久之计,他最近光顾我这儿光顾得有点勤,要想瞒住怀孕落胎的事,实在很难。
为此我几乎失眠,愁了一个晚上,第二天找到绿莺,说出自己的顾虑。她也一筹莫展,不知如何应付。我们对坐着发愁,最后绿莺踯躅地道:秋沉,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吗?
我问:什么话?
绿莺吞吞吐吐地道:是这样,我们……我们可以一起做殿下的姨娘,团结对外。若真如此,遇到像现在这般的难事,我……我也可以帮你转移殿下的注意。
我大彻大悟,这的确是唯一的办法。绿莺是我的好姐妹,她不会像梅蕊那般对我充满恶意。我希望能在晋王将来纳入后院的女人中多个朋友,否则天天活在宅斗剧中,明枪易躲暗箭难防,对我自身也很不利。
我立即表示赞同。绿莺脸一红,显得有些扭捏:秋沉,你真愿意帮我啊?其实……其实我也觉得我的提议挺不错的,互帮互助,对吧?
我斩钉截铁地告诉她:对!
绿莺惴惴地问我,应该怎么做?
我推测:殿下最近应该还会过来,我的借口撑不了多久。到那时,姐姐敢不敢冒险呢?
绿莺支支吾吾,半天没说好或者不好。最后害羞地点头,想起别的事告诉我:秋沉,我出不了王府,但已暗中托我家里的婶婶去街上的铺子买药,她在厨房做事,是信得过的。只是我到现在也没等到任何消息,你再耐心等等吧,这次悄悄地解决,下次不要再犯错就行了。
我保证:我绝对不会掉以轻心,以后端来的汤药,我一定要先确定,再喝下去。
绿莺哀叹:可我有点担心,万一你这次落胎伤了身子,以后能怀的时候却怀不上了怎么办?
我表示无所谓:没关系,以后绿莺姐姐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。生孩子是件多么痛苦的事,我根本不愿为了晋王遭这份罪。他后院的女人多的是,我就不去凑热闹了。
绿莺闻言,感动万分:秋沉妹妹,你对我真好,我今生都会记着你的恩情。我们还分什么彼此,我的孩子自然也是你的孩子,一样孝敬你呢。你放心,我若得了殿下的宠幸,一定事事向着妹妹。那位梅姑娘,她竟然给你下这么恶毒的绊子。哼,那是我们共同的敌人!
我无视对方掉落一地的尴尬,假装生气:既然殿下不想看,那我就不跳了。白白浪费我的一片真心!
晋王却笑了,猝不及防地把我拖入怀里。我乖乖地在他腿上坐好,听见他问:真心。你现在做这些,是因为把真心给我了吗?
我泛起一阵苦涩,怔了怔,才点头。
晋王又是一笑,松开了我。我对他道:殿下,我出去准备。
绿莺在外等我,我低声对她道:刚才我不停地给殿下灌酒,他大概已有七八分醉意。你无须太担心,很容易成事的。我记得我第一次成功,也是在他喝醉的时候。
绿莺好奇:第一次,什么时候?
我回想:好像是今年除夕夜吧。
绿莺愤怒:什么?那个时候!我记起来了,有段时间你连着几天没回住处,原来你这么早已和殿下……那你后来怎么还去勾搭表公子,呵呵,呵呵……
我错了,我错了还不行吗?我认错人了!
绿莺除了懂得刺绣,还是梳妆描容的高手。我们画上一模一样的妆容,梳了一模一样的发髻,换过一模一样的舞衣,挂着一模一样的坠饰。连身量的高矮胖瘦也都差不多,最后用飘逸的面纱遮住大半张脸,已是难分难辨,宛若双生子。
我询问:小芍呢?那首曲子她练会了吗?
绿莺猜测:悬。
不管了,人手不够,将就着吧。
小芍拿着管箫,垂头丧气地跑来禀报:姐姐,我还是不会。
没事,我们跳舞不能没有人伴奏。你会吹一点点就行了,只当助助兴,没关系的。
小芍点头:哦,吹得不好,姐姐不要怪我。
一缕悠扬的箫声响起,我和绿莺齐齐步入。晋王停杯,好整以暇地望向我们,眸子亮晶晶的,带着一丝笑意。
我和绿莺拍手、跺脚、扭腰、旋转,跳起稍加改编的舞曲。我跳着跳着,移步晋王旁侧,他的视线跟着转向我,只黏在我一个人身上。我突然感觉他似乎不够醉,尚能认清楚谁是谁。
于是,我拿起酒壶又斟满一大杯,玉手捧着瓷盏劝酒:殿下。
晋王没动,我等得不耐烦,再劝:殿下,喝~呀~
他笑一声,轻轻握住我的手腕,借着我的手一饮而尽。我连忙斟上第二杯:殿下,喝~呀~数次过后,晋王醉得靠在桌前,用手托着额,眼睛越喝越亮。
我见时机差不多了,不能让绿莺在旁边晾得太久,而且箫声凝滞,断断续续,小芍也十分不给力。我问他:殿下,你醉了吗?
晋王轻轻摇头:没醉。
我笑:殿下的酒量真好!只有喝醉的人才会说自己没醉。
晋王一只手托额,另一只手回握着我,从腕部渐渐下移。我及时抽离,从怀里取出一块事先预备的暗红丝巾,温柔地附在他的双眸,绑上。
晋王问道:做什么?
我用柔柔的声音回:试试不一样的,殿下不高兴吗?
他便任由我作为,笑骂一句:妖精。
我向绿莺示意眼色,让她赶紧过来。而我则松了手,走开几步。
晋王的声音喑哑得可怕:秋沉?向旁边一捞,正好捞到绿莺的腰肢。绿莺半推半就,一言不发地坐进他的怀里。
我吹灭屋内的烛光,只剩一片暧昧沉沉的黑寂。蹑手蹑脚地阖门退出,小芍见我惊奇地问:姐姐,你怎么……?
我竖指嘘一声,拉她走出老远才说话:走啦走啦,小孩子不能看啦。
小芍仍在纠结:奇怪,为什么这次是绿莺姐姐在里面,不是你啊?
小芍心智低幼,有小孩子都有的毛病,喜欢对某个不方便解释的问题缠问不休。我思考怎么才能正常地回答,便道:我今晚要住在绿莺的屋子,你先跟我过去,我再告诉你。
小芍点头:哦哦。
我和小芍在屋里说了会话,其间想尽一切办法,东拉西扯地绕开话题。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,绿莺跌跌撞撞地走进来,脸上流着两行清泪。
我惊呆了!绿莺!你你你……怎么出来了?
绿莺只是哭个不停。
我吓得魂飞魄散:他他他……
绿莺哽着哭腔道:殿下叫你过去。
啊!我才不过去!我尖叫。
绿莺哭得更凄惨了:你别闹了,殿下叫我找你过去。
我我……我后悔了。殿下一身酒气地抱着我,说的都是对你说的话,我就出声了。我不想躺在他怀里,听他喊别人的名字。殿下愣了一下,也没罚我,只叫我出来找你。你快过去吧,殿下等着呢!
你怎么会出声啊?关键时候掉链子,真是气死个人!
绿莺终于号啕大哭:我不出声又能怎么样!他喜欢的人又不是我!
你不出声,你就能当殿下的柳姨娘了啊,一辈子都能陪着他了。这难道不是你的心愿吗?你怎么会出声啊,你就不应该出声,等着生米煮成熟饭,他想赖也赖不掉!
绿莺冲上前来,重重推我一下:许秋沉,你真是没有心。我喜欢殿下有错吗?我喜欢殿下,所以我拼着性命不要,甘愿冒险,只想能更靠近他一点点。可他却叫着你的名字,表的是对你的情,我忍不了……我忍不了啊!你呢,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表公子,你又为他做什么了?
我无语凝噎,低下头道:我真的很喜欢公子,你不要这么说我。
绿莺冷笑:我看不出来,我只看到你脚踏两只船。
我继续解释:可你知道,我也不是因为贪恋富贵才留在王府的。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说我?
绿莺无言以对,扑到床上,把头埋进被子里,呜呜咽咽地啜泣。我知道她是因为心情不好,才突然开始攻击我。算了,等她哭过心情平复之后,就能想通恢复了。
屋里只剩下绿莺不绝于耳的哭声,过了良久,旁边的小芍才奇怪地道出一句:两位姐姐好端端的,怎么又吵架了?
厢房点灯,亮堂堂着。我犹豫片刻,还是决定走进去。晋王坐在原先的位置,见我露面,脸色尚算平静。
我在他发火前赶紧开口:殿下,我错了。
晋王不做理会,我道:殿下,你原谅我吧。你能不能不发脾气啊?我好怕你发脾气。
晋王哂笑:那你怕我杀你吗?
我愣住,急忙点点头。
晋王又道:好,既然你也怕死,我最后问你这个问题,你要好好想想,仔仔细细地想明白想清楚,再行答复,懂吗?
我应是,一时有点摸不清东南西北。他怎么了?
晋王淡然地问:我问你,你现在喜欢的人究竟是沈添还是我?
我……一时哽咽,我知道现在应该不管不顾,使劲抱着对方的大腿哭诉,殿下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小女子仰慕不已爱你一万年。可我对别人口口声声说我喜欢表公子,我又为他做了什么呢?
晋王提醒:这么简单的问题,别让本王等太久。
我必须要为表公子做些什么,心一狠道:殿下,奴婢知道你想听什么,可奴婢说假话你也不信。殿下是知道奴婢从前把您错当成公子,才会……
晋王打断:所以,就算你我已做成夫妻,就算本王宠着你纵容着你,你也不会忘记他喜欢我吗?
我……
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?
我豁出去了:是。
晋王闻言怒笑起来,我看得心惊肉跳,断断续续地求情:殿下,这只是你我之间的问题,与旁人无干,你生气想罚我没关系,但不要牵连无辜的人。
晋王笑着笑着,突然不笑了:你肯跟我说实话,好,很好!本王不再祸及无辜,不会。
我松了一口气,听他续道:许秋沉,原来你从没把真心给我,从来没有。
他的声音极端沉痛,带着自哀。我有些不知所措,还是晋王吩咐:晚了,睡吧。
啊?我震惊,想不到此事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揭过去了。晋王真的脾气变好了。
哦,好的。我跑去整理床榻,甫一转身,发现晋王直直立在旁侧,面无表情。我帮他脱衣,柔声说:殿下,我还不能伺候您。为了不让您扫兴,才想请绿莺姐姐帮忙照顾殿下的。
晋王笑了笑:哦,是吗?
是呀,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做这种事了,殿下原谅我好不好?
他回道:没关系,你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。
什么意思?我俯身忙着解腰带的手一顿,狐疑地望向他。
晋王对上我疑惑的视线,猛地将我身子一拉压向床榻。
我惊呼:殿下!然后一只手携着雷霆之势扼住我的脖子,无情地收紧。
我瞬间透不上气来,拳打脚踢:殿……咳咳咳咳唔……一声呜咽过后,陷在厚厚的软褥之中,彻底噤声。
我想推开这个正欲掐死我的男人,但他力气实在太大,如同一座沉压的山,推也推不动。对死亡的恐惧在我瞳孔里迅速扩散,他是动真格了,他真的想掐死我!
我开始翻白眼、抽搐,手脚逐渐失力,然后轻飘飘地踩在云端。我丧失知觉前的最后一刹,那种灭顶窒息的痛苦,如同真的置身地狱。脑海一片空白,什么都无法思考。
等到双眼再度恢复焦距,晋王于上方盯视着我。他的脸布满汗水,目光狰狞,粗重地喘气,身上散出铺天盖地的酒气,仿佛正在压抑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。
我呕了出来,最近本就身体不适,遭受这么大的刺激,哪儿还强撑得下去。我现在连说话、躲避的力气都没有。
我口吐白沫,秽物留在褥子上。晋王看见,狼狈地下床开门,高吼:来人!
门口很快聚起人来,有守夜的侍从恭敬询问:殿下?
他整个人已经处在癫狂的状态:酒……醒酒汤!去煮醒酒汤!
啊?是。
他用袖抹一把流下满脸的簌簌冷汗:快去!
我歪在榻上起不来,涣散的余光很快看见晋王接过侍从递来的醒酒汤一饮而尽,然后用力摔碗,好像跟碗有仇似的:不够!再去端来。
是是是!
直到噼里啪啦打碎五六只瓷碗,地上坑坑洼洼全是锋利的碎片,他才停止这几近发疯的举动。仍是挂着密密麻麻的冷汗,但沉重愤怒的喘息已经平复下来了,最后转身离开。
晋王走后,绿莺惊慌不已地冲进屋子:秋沉,你没事吧?
绿莺将我从布着呕吐物的被褥上扶起,我的大脑慢慢恢复清醒,明白刚才真的处在生死一线间。如果在最后关头,他没有选择松手,明早我的尸体就会被裹张草席从王府小门偷偷地送出去。
他妈的,我恶心坏了,一恶心,我吐得更加厉害。
什么药?
堕胎药。一得手,你就去煎来,我一刻也不想再怀着他的孩子。
绿莺也被我的惨状弄得手足无措,却仍安慰:秋沉,殿下毕竟是晋王爷,你别太恨他了。
什么狗屁王爷,赶紧去死吧。
晋王自此失踪,隔了许久没来我这儿,当然他也没去对面。梅蕊手底的丫鬟天天在附近徘徊张望,她们也知道那晚发生如此大的动静,似乎出了什么事,一个个都好奇得很。随便她们,我在以等快递收货的心情盼着我的堕胎药。
一日晌午,绿莺不见半天,却有几个陌生的婆子气势汹汹地闯进屋来。我刚要问她们想做什么,这些人二话不说,将我五花大绑地押进内院。
老王妃坐在上首道:好好看看,是不是真的?
两个婆子控制住我,一个郎中上前号脉,很快确定地道:回禀王妃,这位姑娘的确身怀有孕,已经三个月了。
哦。老王妃答应,冷笑一声。
红鸾瞬间兴奋,朝老王妃磕了一个头,道:王妃,奴婢撞破此事,不敢欺瞒。本想禀报殿下,可殿下不在,便先急急来告诉您。
老王妃夸赞:你做得很好。
我看着红鸾,突然明白紫雁告诫我她走以后我只能靠自己了这句话是怎么回事。原来紫雁姐姐真的一直在照顾我,她做外院一等管事丫鬟的时候,内院的人从未明目张胆地闯到晋王的地盘抓我。
老王妃转向我,怒喝:大胆贱婢,跪下!
好汉不吃眼前亏,我便跪下了。不过,仁慈温和的老王妃什么时候也学会了骂脏话,大胆贱婢?我感觉我真的惨了,本来我给她留的印象也不好,唉……
老王妃按捺不住火气,一时哭笑不得:你……好你个不知死活的丫头!你想翻天呐!我倒要看看,你能有几条命来实现你的野心?
我大声回答:启禀王妃,奴婢该死,可奴婢没有野心。奴婢当初猜测自己似乎怀上殿下子嗣的时候也是惊慌不已,奴婢认为一定是有人在背后陷害奴婢,偷换了奴婢的避子汤。望王妃明察,还奴婢一个公道。
老王妃明显不信:公道?你这丫头巧言善辩,诡计多端,当初迷惑添儿又勾着我儿,脚踏双船,左右逢源。王妃未进门,事后喝汤避子是铁打的规矩,除非你自己包藏祸心不喝,谁敢换了你的汤药?
我急忙辩解:王妃,奴婢的确是被陷害的。若非如此,奴婢怎会想着偷偷去买药,奴婢再蠢,也不敢坏了王府的规矩啊。
老王妃怒极反笑:那你更该死,老身无辜的孙儿在你的肚子里,你不知天高地厚,竟敢残害皇室血脉,这难道不是死罪吗?
得,无论怎么着,我都得死呗。算了,这个也要我死,那个也要我死,我根本活不下去,干脆下线吧。反正躲过这一遭,下一遭也躲不过晋王一言不合又想将我掐死。
我不说话了,老王妃问:怎么,你无话可说了。
我道:是,奴婢无话可说,甘愿领罚。但是……我看了看绿莺,求情,绿莺是无辜的,她是被我威胁才会替我做事。而且我知道她的爹爹是救过老王爷的,所以王妃不看僧面看佛面,能不能饶过她?
老王妃沉默。
我重重磕头不起,又道:奴婢犯下大错,难逃死罪。王妃能不能网开一面,求求您了。
绿莺流下滚滚的热泪:秋沉,我……呜呜呜呜呜呜……
我被她哭得有点心烦意乱,我一个非死不可的人都没哭,你哭什么?等再抬头,一双黑色白底官靴移步在我跟前。
我与他平静对望一眼,又低下头冷笑。呵呵,是晋王。
晋王神色淡淡地瞥我一眼,转向老王妃行礼。
嗯。老王妃点一下头,脸色相当难看,这个丫头擅自怀了王嗣,你看怎么处理吧?
晋王愣住,带着颤音反问一句:什么?
大夫说了,她腹中确有你的孩儿。你的王妃还没进门,闹出这样的丑事,你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处置?即便是庶出,也是赵家的血脉我的亲孙,这个低贱的丫头怀上不算,竟敢偷偷去买药堕胎。若非红鸾能干,恰巧撞破此事,只怕……哼,你自己问她吧。
我低头感受晋王居高临下的目光,仿佛一股威压倾覆下来。他唤出我的名字:许秋沉。
我已做好早死晚死都得死的心理准备,且不理会。思考着老王妃话里话外的意思,难道肚子里的孩子是我暂时的保命符?
晋王等一会儿,问道:你怀上了本王的孩子?
我实在无法忘记那晚自己差点被他掐死的惨状,依旧闭口不言。
晋王怒了:回话!我要你亲口说。
呵呵,你耳朵聋了吗?想归想,却只敢在心里咒骂他,我不得不禀:是,奴婢该死。因为知道坏了规矩,心里害怕,所以瞒着殿下。
晋王竟诡异地笑了:好,很好。再向老王妃一拜,母亲放心,此事我会处置妥当。
老王妃寒着面孔追问:你准备怎么处置?
晋王道:稚子无辜,本王的孩子必是要留下来的。
老王妃松一口气,满意几分:不错,秦国公府上我会亲自备礼,登门致歉。那这丫头呢,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你要怎么处置?难道轻易饶过她了,当赏失赏,该罚不罚,若开了这个头,别说以后府里的奴婢不守本分竞相效仿,等到一些疯言疯语传出去,会让他人怎么议论我们王府的家风?
晋王顿了顿,回答:儿子以后会注意,不再让人有效仿的机会。
老王妃冷哼:我倒替你想好一个主意,等这丫头生下孩子,就送她去京城西郊的『静心观』,至此青灯古佛了残余生。这样既算惩罚她,也可安抚你的王妃。
我未来的命运便在这对母子你一言我一语中决定下来——原来我不必死啊,只是要去出家当尼姑。哦,也好,挺好的。其实老王妃真的挺良善,比她儿子好多了。我先做几年尼姑,等到大家都遗忘我了,再找个机会偷偷溜走。
想到自己可以不用死,我有些不敢置信,浑身轻松地站起,跟在晋王身后撤了。返回外院,他一把用力抓住我的手腕提进屋,把周围好奇观望的人砰一声全部关在门外。
晋王问我:怀上孩子,为什么不告诉本王?
我诚实地回:奴婢不是说了吗,不合规矩,我害怕啊。
晋王不由冷笑:许秋沉,你真是一个傻子,你的脑子有问题吗?整个王府你最能倚仗的人是谁,你自己难道分不清吗?在母亲跟前闹出这么大的笑话,你真是该死。
倚仗你,算了吧。你别一发疯想掐死我就已经很好了。我感觉连老王妃都比你更加可靠。
我很无所谓:哦,殿下说得对,我是个傻子。
不欲放低姿态卑微讨好,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,反正我现在有保命符,说话做事嚣张一点应该没关系。然后,懒洋洋地走到床前坐下提要求:奴婢每日都有午睡的习惯,怀孕了变得更加嗜睡。为了让奴婢专心养胎,平安生下孩子,您以后还是少来打搅我……
晋王阴沉着脸:本王还没找你算账,你就想赶我走?
我拧头转向另一边,背对着他。
晋王见状,出乎意料地,声音竟是放柔几分:你在生本王的气?那天晚上是我不对,我喝多了……我以前问你有没有心事,你没告诉我。从今往后,无论发生什么事,记得要告诉我,和我商量,别自己瞎折腾,免得惹我生气。
我沉默地听,左耳进右耳出,并未转身。他等不到我的回应,又叹息一声:秋沉,我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女人。那个叫梅什么的歌女,我没碰她,你如果不喜欢她,我现在就送她出府。你不能再因此与我隔心,总是把我推向别的女人那里,知道吗?
我软硬不吃,只道:我想午睡了。
晋王不再多说,又等片刻,却未等到我如同往常一般主动上前示好,便推门离开了。
我躺到榻上睡觉,和这么一个反复无常的变脸高手相处令我心力交瘁,加之刚才受了惊吓,一睡便睡得昏天暗地,睡到暮色四合。
我睁眼,习惯性地唤:绿莺。
无人出声,静悄悄的。奇怪!白天的时候,她不是跟着一起回来了吗?我趿鞋下床,推开房门,夜风迎面而来,廊下悬的一排红灯笼被吹得东歪西倒。
我再唤:绿莺。
小芍闻声跑了过来:姐姐,你醒了啊,是不是饿了?我去厨房端点东西过来。
我纳闷:绿莺呢?
小芍道:哦哦,绿莺姐姐被殿下叫过去了呢。
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:什么时候的事?
小芍回:姐姐睡下后,殿下一个人在屋门口站了许久,然后叫绿莺姐姐一起跟去书房伺候了。
啊,还有这种事?是绿莺给我买药,晋王不会迁怒绿莺吧?我很不放心,我要去看看。
我一到书房正院,看见绿莺独自跪在堂下,耷拉着头,身子发软,像是支撑不住的模样。屋内灯火通明,左右两侧站着四个随从。我当然知道意味着什么,这说明晋王还待在书房没走。
入书房做事便是如此,他不走,大家都不能走。
我跑到绿莺跟前:绿莺,你有没有事?
绿莺看清是我,如同看见救星降临,激动万分:秋沉,你终于来了!殿下罚我跪在门口,不叫就不能起身。我已经跪了好几个时辰,腿好酸啊。
我嗤一声:你理他做什么,起来跟我回去。别怕,我罩着你。
呜呜呜呜……我不敢,殿下不让我起我不敢起,只能一直跪下去……
切,换汤不换药。我白天驳了他的面子,心中不快,喜欢通过一些下三烂的手段逼着我放低自尊地舔他。行,他是王爷他最大。
我一肚子气:好,你等着,我现在进去求他。
我走进书房,晋王安静地坐在案前翻阅,听到动静马上望向了我,然后对我温柔一笑。
我不笑:殿下,你怎么让绿莺在门口跪了半天?她是因为帮我才被连累的,你能不能别怪罪她?整个王府对我真心的朋友没有几个,一个已经被你打残,另一个也出府去了。您网开一面,就当行行好,别再罚她了可以吗!
他答非所问:醒了,睡了这么久?
我真是被搞得无语死了:殿下,我说话您听见了吗?
晋王置若罔闻,吟吟笑望着我,继续道:没用晚膳吧,我陪你用一些可好?
我明白了,即使我怀着保命符,也没有拒绝他任何要求的资本,我只能一如既往地虚情假意地讨他欢心。只怨我出身卑贱,我宁愿死也不想再是个丫鬟开局了。
我道:好。
晋王很高兴:来人。
门口的侍从听令:在。
传膳。
晋王朝我走来,一把抱起我。旁边的四个丫鬟瞧见,脸上表情各个不一,有好奇有惊讶。甚至,我看见碧鸳的脸已经被气绿了。
我觉得尴尬:我自己会走。
他回:你身子重,本王喜欢抱着你走。
我闻言差点吐了,肯定是因为怀孕的关系。况且三个月的身孕,哪里来的身子重?
晋王抱我离开书房,经过绿莺身边停下。她眼里含着泪光,委屈地望向我。
他寒声吩咐:起来吧。
绿莺脸上并没有太多开心的表情,仍旧可怜兮兮地道:是。
所幸这次大错未铸,以后再敢私下做些瞒着本王的勾当,必定严惩不贷。
绿莺哭丧着脸:是。
我陪同晋王用膳,欲同往常一般去温酒,他制止我:不必,喝酒误事,我不愿再犯错,以后和你在一起滴酒不沾。
我听了,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。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可把自己摘个干净,过错全推给酒了啊!
晋王又道:你别站着了,坐到我身边来。
晋王回答:安胎药,你喝下去。
其实我挺讨厌喝中药的,之前每次喝避子汤都是使劲憋着鼻子在喝。我拒绝:殿下,我可以不喝吗?我觉得我胎像挺好的,不至于这么夸张。
他重复:喝下去。
我叹一口气,端起碗咕噜咕噜灌进喉咙。太难喝了!
晋王从小芍那儿捡一颗蜜饯塞我嘴里,笑问:怎么,很苦吗?
我使劲点头:我不想喝,我能不喝吗?
他收了笑意:不行,以后本王天天监督你喝。
酒宴被收拾出去,我作势要去侍奉晋王睡前洗漱。他阻止道:你白天睡了这么久,现在就困了?
我摇头:我不困啊,我怕殿下困了。
晋王道:本王也不困。
哦,行吧。那殿下要做些什么?看书,下棋?
你会下棋?
我摇头:我不会下啊,我只会下五子棋。
他疑惑:什么叫五子棋?
我道:就是两人各执白子黑子,横竖斜哪个能最先排列成五个就算哪个赢了。
晋王不屑:这是什么古怪的下法?如同小儿的玩闹。
小儿的玩闹,这意思是说我的下法低智商,行吧。我问:那殿下要做什么呢?
他无奈:你就只会下这个五子棋?
我再度点头:是啊,我只会下这个五子棋。
他叹气:好,我陪你下棋。
说错了吧,明明是我陪你下。但我不敢反驳,拿了棋盘过来,说:我先下,我执黑子。
晋王笑了笑:随便。
自此一言不发地开始下棋,一时屋内只听得见棋子落盘的声音。晋王速战速决,轻轻松松地赢了一次接着一次,我气死了。
我不想继续玩,但又不能主动提出不想继续玩,这就很尴尬。他却感受到了,吩咐:本王困了,睡吧。
晋王看见,自己解了衣袍。
也好,我不再理会他,走到妆台前坐下,镜子里的少女眉眼稠艳,颊边红扑扑,宛若含着一丝春情。其实,这根本不是我的脸,所以每次照镜子免不了欣赏一番。
欣赏着欣赏着,晋王忽从背后抱住我,我吓一大跳。
他温柔唤:秋沉。
我被唤出一身鸡皮疙瘩,问:殿下怎么了?
本王最近几天想通了,只要你留在我身边,乖乖生下我们的孩子,你喜欢谁都没有关系。我向你赔罪,你原谅我好不好?
我还能说什么,我当然只能说:好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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