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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三的故事
原作
佚名
小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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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角叫张三。和这个普通的名字一样，他本人也是普通至极:普通的外貌，普通的家庭，普通的一切。
他也早早认命了，这辈子就想做个普通人。
混吃等死，挺好。
张三有一个不错的女朋友，叫李四，当初看上她，就是因为两个人的名字很合得来。
李四长得不算太好看，不过这个缺点，在张三眼里却是个优点。
因为除了他，就不会有其他男人喜欢了。
李四当时听到这句话，狠狠地敲了张三的头，凶道：你会不会谈恋爱啊，哪有这样说女孩子的。
张三傻笑。
他不会谈恋爱。
但他很爱李四。
大学时，他曾经吃了一个月的泡面，饿得面黄肌瘦，到最后连几个舍友都看不下去，从自己的生活费里挤出钱给他添一个火腿肠和一个鸡蛋。
月底，张三攒够了钱，用省的钱买了火车坐票，上了绿皮火车，脑袋靠着隔壁的肩膀，睡了一夜。
醒来见李四的时候，脖子都是歪的。
李四说：干嘛呀，非要来找我，你看你，脖子都落枕了。
张三傻傻一笑：全中国只有我一个人喜欢你，我不找你，找谁啊。
二人吃着火车站出口的烤红薯，在冰冷的冬天里，不停地呼出热气。
那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烤红薯。
张三以为这样普通但幸福的生活能永远维持下去。
可有一天他突然接到了舅舅的电话。
“你妈病倒了，快回来看一眼。再不回来就看不着了。”
手机哐的一声砸在地上。
本来就破烂的屏幕现在又多了三条裂缝。
张三上个月才把生活费花在了探望女朋友上，实在是没钱买票回家，只得问室友借钱。
大家都是穷学生，谁又有多余的钱呢？
张三疯了似的，跪下来，磕头，一个寝室接一个寝室借钱。
手里攥着这零零散散的钱，他坐上火车，回到老家，一进屋眼眶就红了。
但他没哭。
他问舅舅，妈妈怎么了，舅舅说，尿毒症。
张三没有问，医院。
他和舅舅都明白，家里没钱看病，仅剩的积蓄还供他上大学了。
张三和舅舅一起沉默。
几天后张三休学了。
他告诉室友，告诉同学，欠你的钱，我一定会还。
他告诉李四，我要去挣钱，暂时不能去找你了。你千万不要背着我乱搞。
李四声音哽咽，说我这个样子，除了你，哪还有人会喜欢我，你就放心吧。
张三放心了。
他去工地打工。
搬水泥，不难，但是累。
第一天下班的时候，工友问，喝啤酒吗，他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。
他搬了一个月的水泥，然后决定不干了。
因为他是眼睁睁看着那个问他喝不喝酒的工友被砸死的。
这个工地不讲安全规范。
他是很想赚钱没错，可他更想活着。
只要能活着，健健康康的，就算再穷他也愿意。
领了工资，他本想去吃一碗牛肉面解解馋，可一想到老母亲还在家里，就怎么也不忍心点菜，在面馆里做了半天，最终还是起身去隔壁买了两个白面馒头。
很干，难以下咽。
这时他又想起那天的吃的烤红薯，又想起许久未见的李四。
从没掉过眼泪的张三，就在这一刻，弓着身子，坐在马路牙上，埋着头哭泣了起来。
后来他换了一个厂子上，在生产线上忙得累死累活，钱拿得也不多，但有一点好，比工地安全。
这里不会出人命。
他每个月都会给家里转账，用来给母亲住院，偶尔有多余的工资，还可以用来还同学的钱。
同学都说，别还了。张三也一定要还。
欠债还钱，天经地义。他能接受自己的普通，但接受不了自己的窝囊。
女朋友给他写信。
说最近考试成绩出来了，全班第一，学校发了奖学金。我把钱打给咱妈了。
女朋友又给他写信。
说最近校招，有个大公司相中我了，我就快能挣钱了。
张三觉得苦尽甘来，生活一点点好了起来。
他开始计划着，先委屈李四照顾母亲，自己再回学校继续读书，毕业后再找好工作，就不用一直在厂里上班只拿这么点工资了。
到时候就能两个人一起生活，一起为了未来而打拼了。
还能吃热乎乎的烤红薯。
想到这里，心头就喜滋滋的。
回到学校后，曾经的同学都已经毕业了，他和学弟成为了同学。
走在校园的路上，他挺不直背。
倒不是因为自卑。
而是因为这一年来干的活实在太苦了。
他的腰已经被压弯了。
医院检查身体，生怕查出了毛病，到时候又得花一大笔钱。
他重新拾起课本。
同学们逃课的逃课，睡觉的睡觉，整个教室，只有几个想考研的人，和他一样坐的端端正正，认真听课。
女朋友最近打来电话，声音都带着喜气，说老板给她开了很高的薪水，以后不吃烤红薯了。
请你吃西餐，吃日料。
张三攥着屏幕裂开的手机，傻笑，连连点头。
生活真的好起来了。
有一天，张三正在图书馆自习，一个陌生电话打来。
是警察。
他们说，你女朋友身为会计，替公司偷税漏税，现在被抓了。她想让你去看看她。
张三说，我就知道，开那么高的工资，肯定没好事。我就知道。
他坐上火车，去找女朋友探监。
玻璃那头。
李四还是从前那个样子，相貌普通，还添了些憔悴。
张三问，伙食好吗？
李四说，放心吧，好着呢。
张三说，要坐多久？我等你。
李四说，表现好的话，过几年就出来了……你要是嫌我是个罪犯，就别等我了吧。找其他人过吧。
张三说，你会不会谈恋爱啊，我长成这个样子，除了你，还会有其他人喜欢我？
李四笑了。
张三也笑了。
出去之后，舅舅打来电话，问这个月的住院费怎么没给，再不给你妈就要被赶出来了。
张三说放心吧，一定会凑齐的。
挂断电话，他怔怔望着天空，眼泪不知不觉就淌了出来。
他不知道从哪才能弄到这么多钱。
张三买了一个烤红薯。
不知道是烤的不好，还是红薯本身不好。
味道很怪，一点也吃不出甜味。
越吃越苦。
张三坐在马路牙子上，想了整整一夜。
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所有人都幸福活着呢。
一定有办法的吧。
他这辈子没有别的念头，就只是想开心地活着，怎么就这么小小一个目标，都实现不了呢。
张三忽然想起在工地打工那会，厕所那儿有一行字，卖肾建议xxxxxxxx。
那时他笑话，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蠢到真的去卖肾。
现在他拨通了那个电话。
问清了价格后，一颗肾只医院。
张三惨笑，原来我的肾这么不值钱。
多住两个月又有什么用呢。
对方又问，你具体是什么情况，为什么急用钱，我们可以酌情考虑。
张三托盘而出。
对方说：“你母亲的尿毒症，可以换肾啊。”
“一直没有匹配的肾源，也没有换肾的钱……那现在，只要卖掉一颗肾，再用剩下的那颗移植给母亲，不就好了？”
张三骂道：“神经病！”
人没了一个肾还能活，没了两个肾就必死。
张三不想死。
他又补骂了一句神经病，才挂断电话。
坐了一夜，天快亮了。
看着东方的鱼肚白，张三忽然想起那天惨死在自己面前的工友。
砰的一声，就被砸成了肉泥。
死亡实在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了。
它意味着虚无，意味着空白，意味着失去一切，烤红薯，牛肉面，母亲，女朋友……所有自己惦记的东西，都将再也碰不到。
张三怎么舍得死呢。
他死了，谁来照顾李四？这世上还有谁会喜欢她？
他就这一条命。
无论怎样，他都要好好珍惜。
张三这么想着，坚定了决心。
不管怎么样，都要好好活着。
他站起身来，试图挺直自己的背，想让一辈子都没挺起来的脊梁骨也挺一回。
他疼得龇牙咧嘴。
腰杆怎么也直不起来。
张三杵在原地。
杵了许久。
眼泪又一次淌了出来。
他自言自语道，一定要好好活着。
三天后舅舅打来电话，他告诉张三，不用筹钱了，已经有好心人士转了一大笔手术费了。
张三捏着电话，不说话。
舅舅本想卖个关子，让张三问，怎么是手术费？不是住院费吗？
可张三沉默不语，他就只好自己解释起来：因为有个人死前捐赠了自己的器官，肾脏刚好和你妈匹配！这下可太好了！你妈不会死了！
右耳是欢笑声。
左耳是冷风灌进耳朵的呼啸声。
张三挂断电话，闭上双眼。
他好久没做梦了。
今天，他一闭上眼就梦见了李四。
梦里，李四拿着好心人的善款，开心地吃着西餐，吃着日料，丑丑的脸上笑出了一朵花。
（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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