跳来跳去的耳朵
文/李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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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
林菲摆脱不掉耳朵的事，随便吃了点什么就去卧室躺下了。唐林绷着个小脸两头忙，那边劝说母亲，这边哄骗引导父亲。唐泽军不由连连摇头。这个中午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过去了。
下午上班，同事们好象把耳朵的事情忘记了，商量好了似的，没有一个人向唐泽军提起那个事。唐泽军看到，他们没有忘记，他们还牢记在心，林菲的耳朵，时时刻刻挂在他们的心上。他们找话出来跟唐泽军说，话题远离耳朵，而且也远离了头部，远离了身体，远离了与美容与梳洗打扮与穿衣戴帽相关的任何话题。而且，他们跟唐泽军说话的时候，尽全力不去看他的耳朵，只望住他眉心一点，样子很僵硬，也挺滑稽。而且，无论男女，都努力把自己的耳朵盖住，披肩发的，多半头发耷在了胸前，束在脑后的，把头发散开了，自然也是耷在胸前，掩盖不住的，两只健康的耳朵现眼地支棱在脑袋两边的，就有点难堪，有点抱歉，尽量离唐泽军远些，再远些，说话的时候，努力让脸面正对着唐泽军，不摇晃头，更不交头接耳，让唐泽军忽视他们耳朵的存在。
只有傅若霞与众不同。傅若霞的发型跟林菲相同，直溜溜挂面似的披肩发。唐泽军看出来，傅若霞中午做过头发。发型没有变，直溜溜挂面似的披在肩上，只是比上午更为蓬松，更为顺畅，也更为光泽。她的耳朵也深深地掩藏在头发里，跟其他人不同的是，她不说话，难过的表情比上午厚重得多，与唐泽军眼光相对时，她就咬一咬嘴唇，把眼睛深深埋下去。她的意思，随时随地预备着，用自己的身体抚平他唐泽军心灵上的创伤。
十点来钟时，蔡局长把唐泽军唤进了局长办公室。
局长找办公室主任说事，是再平常不过的事，办公室主任是大总管，局长的大小指令，都得通过办公室主任去落实。唐泽军走进局长办公室，蔡局长指了指虚掩着的门，唐泽军赶紧回身把房门关上，心里动了一下，蔡局长要说机密事，什么事呢，莫非提他做副局长的事出结果了？唐泽军的心就悠悠荡荡地提了上去。
蔡局长是个难得的好局长，只要你跟他一条心，做错什么他也不往心里去。办公室主任事多，是最容易做错什么的，材料把关不细，上达下传误了时辰，吃饭吃混了规格，说麻烦就是麻烦，蔡局长却睁只眼闭只眼，装聋作哑。好处却不忘了你，有肉同吃，有骨头同啃，蔡局长爱说的话是，只要同心同德，一心一意，就没事，就会得到看重。
说起来，唐泽军是老办公室主任了，已经干了六年。一般情况，三年办公室主任就算老的了。三年前唐泽军流动到水利局，一年不到，蔡局长就跟他推心置腹起来，把副局长之事提上了日程，一边还埋怨说，早该提了，早该提了，小唐你怎么这么拖拉呢，太拖拉了。蔡局长把他的名字活动进了组织部。唐泽军私下想过，这事迟迟没有结果，恐怕缺了一样东西，他知道，现今兴这个。只怪他胆儿小，怕抓鸡不成输掉米，再说蔡局长也没有提醒过他，唐泽军就没有动作。
蔡局长说的果然是提拔重用的事情。蔡局长说，他听到确切消息，副局长的任命快了，估计也就仨俩月的事。蔡局长说，在这三四个月里，千万要把握好自己，不要弄出塌台事，工作之类的事好说，天塌下来有他顶着，他担心的是男女方面的事，这方面的事虽说不算个事，但传扬到上边去就是事，让别有用心者抓住加以利用就是个事。所以这些天能忍就忍，不能忍也得忍。
蔡局长如此坦率，这样开门见山，是因这之前他跟唐泽军谈过傅若霞。蔡局长说他看出小傅对唐泽军有意思。唐泽军矢口否认，说没这事没这事。蔡局长说，你这个小唐，怎么还想瞒我呵，我老蔡五十多岁的人了，什么样的眼神儿没见过。单位这个大家庭，处久了就会生感情，你爱我我爱他的，很正常嘛，不出感情才不正常。只要不影响工作，不影响夫妻团结，出点事就出点事，二十一世纪了嘛。
打这以后蔡局长再没提过这事，可蔡局长却认定了这事，遇上唐泽军傅若霞单独在办公室里，他会笑眯眯地给唐泽军使个会意的眼色，说几句话就赶快退出去，顺手把房门带严。眼下，唐泽军没有否认，也没有承认，等于是默认了。既然蔡局长认定了，继续分辨就不好了。
唐泽军向蔡局长保证，往后一定注意，如果可能，就跟傅若霞中断关系。蔡局长连连摆手说，中断倒没有必要，那样会伤害小傅的自尊，也不利于构建和谐社会，只要转入地下，把这一关度过去就行了。
说过了副局长的事，蔡局长说起了耳朵的事。唐泽军没有想到，蔡局长划了一个圈，中心问题还是林菲的耳朵。蔡局长说，小唐啊，小林那只耳朵的事，你同样要能忍就忍，不能忍还得忍啊！
唐泽军觉得蔡局长把事情说重了，耳朵坏了虽说怪林菲，但也不能认真去怪的，她不是有意要损坏的嘛。唐泽军就回答道，蔡局长，这事谈不上忍不忍，我根本就没当回事呢。
蔡局长叹息说，要这样那就好了，我担心你做不到呵。小唐哪，也怪我工作不细致，对你关心不够，你和小傅的事，这之前我以为是因小傅摊上个花丈夫，感情没了寄托，就想从你身上找补一下，你呢，是因为年青人的爱好，就接纳了这份感情，我没想到你的家庭更加不幸哇！
唐泽军有点生气了，这个家伙怎么信口胡说起来了呢，硬把他和小傅捏在一起不算，现在又要“拆散”他的家庭了。唐泽军苦笑不得地道，蔡局长，我的家庭没问题呢，夫妻相爱，儿子可爱，挺幸福的呀。
蔡局长不乐意了，把脸一沉说，你这个小唐，我的心门朝你四敞大开，你怎么还这样见外呀，小林的事我已听他们人事局的人说过了，小林的耳朵不是在发廊里剪坏的，是小林红杏出墙，做爱时忘乎所以，对方一激动咬住了她的耳朵，一激动把耳朵梢咬了下来，偷情的男女无计可施，把耳朵毛茬剪掉，编排出了发廊里剪坏的瞎话。
唐泽军张大了嘴巴，瞪大了眼，脑子里像滚锅的水，噗噜噗噜直响。蔡局长还在说，声音虚无缥缈起来，小唐呵，现在我才理解，你和小傅是一条藤上的两个苦瓜哇！唉，这个世界上，真正相亲相爱的夫妻，真正美满和睦的小家庭，恐怕已经绝迹了。接下来蔡局长说了些什么，唐泽军一个字也听不见了，他只听到他自个儿的，怪不得呢，怪不得林菲那么注重打扮，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地跑发廊，怪不得去了一点儿耳朵尖，她就惊恐万状不知如何是好了，怪不得，怪不得呵！
唐泽军心乱到极点。这怎么可能呢，他和林菲一直很好，岂至是很好，简直有点好过了头。如逢到出差一两个晚上不在一起，两口子就想得不行，捉住点空儿就要通电话，有时候下半夜了，他睡醒一觉，思念起林菲，怕吵了她的觉，不忍动电话，可到底熬不住，到底把电话打过去了，这个电话不打过去，他怕是就要想念死了。
林菲也这样，他正在梦里呢，林菲的电话过来了，睡意朦胧地说，我想你泽军，你能不能现在就回家。或者是，我想你泽军，真想现在就回家去。分别一天，就像分别了无数年，见面之后，不管儿子唐林在不在场，两口子猛地抱在一起。两口子真的好得不行，正因这样，唐泽军才不为傅若霞所动，这个事儿才没有跟林菲说起。
但摆在唐泽军面前的事实却是这样不可思议，残酷无情：进出发廊的人千千万万，万万千千，剪刀损坏耳朵的事情，唐泽军没听说过。就算存在这种可能，林菲的耳朵属于正常损伤，而为什么一损伤就传出了不正常的故事？
如此看来，林菲美容美给谁看，还有那些出差的日子，出去吃饭让人留住的日子，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呢！
小说连载丨跳来跳去的耳朵（一）小说连载丨跳来跳去的耳朵（二）小说连载丨跳来跳去的耳朵（三）小说连载丨跳来跳去的耳朵（四）文/李辉
简介：家在黄岛·泊里文学社社长。黄岛区泊里镇人，历任农民，工人，乡镇报道员，区文化局创作员，区委宣传部科员，青岛市作协主席团成员，山东省作协签约作家、小说创作委员会委员，中国作协会员。系鲁迅文学院第13届中青年作家班学员。主要从事小说创作，已发表、出版长篇小说3部，小说集5部，发表中短篇小说80余部；先后获取青岛市政府文艺奖，山东省政府泰山文艺奖，公安部金盾文学奖，《小说选刊》、《山东文学》农村题材优秀小说奖，小说学会优秀小说奖等奖项。多部中篇小说被《小说选刊》《小说月报》《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》《作品与争鸣》等选刊转载，多次入选年度选本。
主播/安然
简介：薛亚静，土生土长的黄岛姑娘，家在黄岛·上泉朗诵社会员。潜心教育研究，热爱生活，尤喜播音，愿我的声音能温暖你的耳朵。
本期参与编辑
主编：静秋
排版：静秋
校稿：王礼明
复审：姜蕴青
发布：姜蕴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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