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从左端下沉
我还以为自己在猎捕野兽,那显然是不可能的。我不是猎人,我是诱饵。我和你的斗争从其中之一的投入或清醒开始,满心挽留与沉默,直至将主导权一一奉上。这样描绘,也可以是愚忠,可以是不二——解答可以有很多种方式,而我唯恐谜底是你。
这下大家终于忘记这些事情了,都不至于去提你。感觉,这样就更可怜了。我之前给你发过三封邮件,那个时候你刚到上海去,我以为你要回复的,可是并没有。我真的很慌张,你知道吧,我慌张才做的傻事。无论是哪里出错了,我求你原谅我好吗,我会改的。拜托了。
——手机屏幕闪烁了一会儿,消息过了很久还是没有回复。时韵侧过身子,晚风从房间另一端的窗户吹进来,到她面前时,已经没有多少温度了。她还在等,自把窗帘拉开一直等到现在,手背是冰凉的。她迎接消息比迎接白昼更为迫切,那种感觉从她的翻身不止中飘起,传播入风的空间,以同四周的温度对峙。
夜晚的行程会很潦草,他说起分手的事情后,脑子里就一直很乱。时韵的旅行箱里没有准备什么东西,她身上穿的是几年前的斗篷,当初买好了一对,如今另一件大概已经被丢掉了。她想到这些就会觉得心痛,那是很莫名其妙的,一切似乎还不至于那种境地,可惶恐包围着她,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这样。惶恐漫步心头,每次都为最恶劣的结果引言。时韵眼看着它闯入视线。它说:“没错吧,我警告过的。”
“嗯……”
不知道要怎么挽救,所以干脆随它去吗?
异乡的灯光更稀薄更渺小,这里离上海很远,离北京就更远了。明明要走南北这么长的距离,天知道为什么当初他们没有顾虑。应该顾虑的。文章里说距离是一种很无可奈何的东西,在南下的火车上,一个人走出喧闹里的车站,时韵可以体会到了。恐怕这不是一次可以平静的会面,两人都还没有成熟到那种地步,然而不安带来的无力却是极真实的。像是黑夜把灯光晃得很亮,所以连解释都动摇起来。时韵看着房间门口的旅行箱,又一次打开了手机。
“我祈祷一下吧,这些东西可以让你看见。已经过去几个月了,我真的好想见到你。我真的好想你。”
如果可以打电话的话,也不至于要写下来。
“川。现在是凌晨一点了。你还没有来。”
齐川从学校门口走出时,上海难得刮起凛冽的风。
他那只破旧的钟表到点后就过得很慢,巴士从遥远的地方赶过来,背后烟幕散开,索性无人问津。
“绍兴?”司机的口音不纯,听上去是外乡人。不过应该不是绍兴的。齐川点了点头,售票员帮忙把行李搬进了下层,他在上层往后走,一路上多是些疲倦的面目,无力是行旅一开始的注定。他在最后一排找到了空位置,从前就习惯坐在这里,可惜这次少了窗户。还好,风或风景都无关痛痒。他应做的是平静下来,他觉得,如果提出离开的人在见面时慌张,那还不如不要提出。
时韵过去经常陪他去绍兴,从两人还没有确定关系开始就是,那个时候是高中才毕业,他们到那里去旅游,去游乐场和画展,一路上都在一起。那时时韵穿黑色的长裙,和齐川走过画展大厅直到落日,那实在太美。齐川从余光去看,橙色暮光把她的侧脸浸得很干净,偶尔有风拂过她的碎发,那目光里似乎永远有看不真切的安静的思考。她在一旁描绘今天有多开心明天要做什么,齐川突然止步,抓住她的手腕。
“我突然想到一句很不错的话。”齐川笑盈盈地说道。
“嗯?”
“我遇见你比蜚语流言更早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呃……大概就是,如果我以后挣钱了,站在一个高位上,对吧,我身上,像那些明星一样,要有些奇怪的传闻的?所以,你看,我会很庆幸自己在这个时候遇见你……或者是,我会在这个时候遇见你,因为我需要你。”
胡编了一堆话。
“哦……”时韵在原地若有所思。齐川觉得她静下来的样子很可爱。
齐川教思绪一晃回到如今,把第四封邮件的提醒消息清除。他总希望把回复拖到更久以后,直到今天,这个包袱可以落下了。朋友圈里的消息还是飞快行进,他不至于要情绪流露,所以情绪就愈敏感,随手发出一张照片,从众人背后看或沉睡或清醒的人。“往哪里去?”有人评论,是备注为“平”的同学。“绍兴。”回复说。空间里原来有一股泡面的气味,在试图集中注意力的时候就更明显了。向上划过几次刷新,她又回复了一条消息:“绍兴吗?我也去那里。”
齐川怔了怔。
“你是乘巴士?”
“嗯。火车运行李不方便。”
“有没有可能我们在一辆巴士?”齐川暗自苦笑了一阵。
“我看到你啦,你边上没人吧,我走过来。”
“啊?”齐川愣住了,消息还没有发出去,已经有人过来和他打了招呼。
“齐同学好。”
——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,剪的长发,嘴唇左侧还有一颗痣。齐川印象里她叫常平,或者长平,是年级社团里比较有名的人物,和齐川一起组织过一些工作。现在她就坐在齐川身边了,打开包拿出一些东西:“喝水吗?”齐川接过饮料,是红茶,一般来说他不喝茶的:“你怎么了,要往绍兴去?”
“哦,是,因为最近学校放假嘛,我先做的志愿,拖了一些时间,现在算是要回家了。”
“拖了那么多天。”
“还……好吧,至少能在过年前回家,没什么不一样的——那你呢,我好像不久前看见你走了的,你家应该不在绍兴吧。”
“嗯,是不在。”
“所以是去旅游吗。”
“不是。”齐川拧开瓶盖,微微抿了一口,味道苦涩。现在空气里连泡面的气味也不剩下,呼出的水汽如烟气,和茶香混搅在一起,教日光照得很亮。“你应该在我后面下车,对吧?”
“我是末站。”
“那你要在这里待好久的样子。”
“还好,能有你陪我聊一会儿天。刚刚我在那里都快要闷死了!想睡觉,又怕被丢在车上没人管……”
语气里有一些委屈。
齐川笑了笑,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子也是很可爱的。
“那你先睡吧。我到站的时候会叫醒你的。”整理行李的时候,时韵对着镜子把头发剪成了短发,顺道换了发饰,齐川之前说那个卡通发饰太幼稚了,希望她可以用一些比较成熟的,时韵说,我不要。现在他不会记得自己说过这回事,时韵突然发现自己在做没有必要的细节,最多给自己以暂时的宽慰。
火车比巴士更快,然而意味着遥远或更远。时韵的情绪在扩张的脉搏里压缩,有复杂奔袭却吞没如黑暗。她脑海里飘荡不同的预料,挽留的成功,或者这一切根本是一场梦。如果是梦的话请尽快醒来吧——时韵狠狠地掐在手腕上,紫红色血痕愈深刻。她觉得如果两人可以好好说一说那么一切都是有转机的,大部分的误会和矛盾都是可以调解的。窗外的景色迅速逃窜撤离,尘埃和阳光纠缠一样无能为力。时韵感到一阵惊恐,尘埃就飘落在她的掌心。她惊恐火车到站时的广播,那样的声音一响起,就真的不剩任何余地了,就算说还有很远很远,那种情绪仍然无可避免。她一点也不感到疲惫了,她做不到放下紧绷的神经。她划开手机清数便签里的文字,上下数十封邮件,分类都太齐整,许多连她自己都印象模糊。时韵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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