跳来跳去的耳朵
文/李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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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
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，因为是周末，晚上一家三口玩到十二点多。睡觉的时候，唐泽军对林菲说起儿子拿断臂维纳斯说事的事，结末感叹道，他妈的，我倒成了外人了呢！林菲说，你不是外人是什么，俺们母子连心，跟你呢，树倒猢狲散，孔雀东南飞！两口子说说笑笑就睡了过去。第二天，一家三口去爬了城区背后的藏马山，周日，唐泽军从单位要了辆小车，去游览了青岛的琅琊台。他们累得腰酸背疼，心情却相当愉快。倒是唐林这个小大人，没有忘记妈妈耳朵的事，时不时的，就要提供爸爸妈妈单独在一起的机会，让两口子又喜又忧。
周一自然是上班。林菲走进人事局综合科办公室，脱掉外套打算打水拖地，这时候一下拥进来七八个人，全是他们综合科的，成扇形把林菲围住，一律肃穆地望着她。林菲有些发毛，说干什么呢，你们这是干什么呢。
科长率先说话了，他拍了拍林菲的肩膀，伤感地道，林菲，你的事情我们早就听说了，本想星期天去看望你，可又怕人多嘴杂说错了话，泽军主任往深里怀疑，就没有去。林菲，咱们综合科是相信你的，整个人事局是相信你的，我们相信你办不出那种事，那一定是以讹传讹！你一定要挺住，不管东南风还是西北风，只要你能够挺住了，谣传就会不攻自破的！
林菲更加毛了，说科长你在说什么呢，我怎么听不懂啊。科长又拍了拍她的肩膀，点头道，听不懂就对了，就对了，这更加说明，你的耳朵梢是在发廊里剪掉的，理发师傅业务不熟练，不小心剪到了耳朵上，事情就是这么简单，但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！林菲这才知道他们是为耳朵的事情而来的，他们慰问她来了。
林菲心里感慨万端，真的是信息时代啊，周末出了点事，出事地点是那样的偏僻，在场的拢共三四个人，三四个人还都是陌生人，一夜的工夫就把事情传扬开来了，传扬得这般普及这般到位。同时林菲也不无疑惑，听科长的意思，有人怀疑她的耳朵梢不是在发廊里剪掉的，对此林菲觉得好笑，不是在发廊里剪掉的又是在什么地方剪掉的呢，真是好笑。林菲就开心地道，同志们哟，有话就请你们直言吧，我挺得住的！
科室的同事们便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来，林菲，这事你就放宽心吧，事实就是事实，谣言就是谣言！林菲，关键时刻，我们可以集体为你做证，当时我们都在发廊，是亲眼看着你的耳朵梢被剪掉的，这谈不上伪证不伪证，这是捍卫正义，曲线自卫，因为大前提是我们信任你！林菲，你要跟平时一样，该说说，该笑笑，只有这样，那些胡言乱语的人才会住嘴，道听途说的人才会明白上了当！
林菲感觉出是个事了，她看看这个，望望那个，心急火燎地问着，发生了什么事呢，你们明白告诉我好吗，到底是怎么回事呀？同事们不回答她，只顾说自己的，他们摆事实，讲道理，谈观点，让林菲明白他们信任她，林菲的耳朵梢的的确确是在发廊里剪掉的。
是副局长周振岳救了林菲，他把林菲喊出包围圈，带林菲来到城关镇政府，说要调看一下在编工作人员档案。档案搬过来，周振岳的话题却是离题万里，一下扯到林菲耳朵的问题上：小林，事情我都听说了，你不要难过，我相信大多数人是不会让谣言左右的！林菲揣着满腹疑惑出来，出门时她就疑心不是开会，事情可能跟耳朵有关，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。林菲哭咧咧地道，周局长，到底是怎么回事呢，请你说给我好吗。
周振岳叹口气，言不由衷地道，小林，发生了什么事，我们最清楚嘛，耳朵让理发的女孩剪掉了一点，我们的小林受伤了，就是发生了这么点事嘛。林菲说，周局长，我有点不明白，我的耳朵被剪坏了，还能出现什么别的事情呢？周振岳摆了摆手，好了，这个事我们不谈了，你往后也不要谈了，有些事情会越抹越黑，越谈越谈不清楚，倒不如一丢了之，什么事也不会发生。小林呀，今天我是特地领你出来散散心的，我怕你把事情看重了，对身心都没好处哇。
林菲掏不出别的事，只好耐下心听周振岳说话。这天上午周振岳说话很多，除了做报告，林菲是第一次听他讲这么多话。周振岳首先表扬了林菲。周振岳以前也表扬过林菲，尤其是今年以来，他动不动就要表扬林菲，那些表扬，都是蜻蜓点水似的，适可而止，这次有所不同，这次的表扬非常系统，从相貌到气质，从智商到工作能力，周振岳做了充分的肯定。总之，林菲是他有生以来所遇到的最出色的女性。
周振岳由林菲谈到了他的妻子。周振岳的妻子，人事局里无人不知，是填房，比周振岳小二十岁，比林菲小十岁，论岁数还是个姑娘，可已经做了三星级辉煌大酒店的总经理。据说，她的经营策略一是靠周振岳的关系网，二是凭自己的年轻俊秀，因此挣下个绰号叫花尿罐儿。
周振岳一脸凄恻地对林菲道，小林呀，不怕你笑话了，我那口子你见过，确实是漂亮，漂亮得有点惊人，可在我周振岳的眼里，整体一个俗！要不是担心她年轻承受不住打击，这一房我也早就离了。小林呀，你说，真正的爱情怎么就这么难觅呢？林菲笑笑没说什么，她想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。
小林，能让我看看你的耳朵吗？
林菲无奈地点点头，把右边的头发往后拢了拢。周振岳俯过身去，他看到，林菲的耳朵小巧玲珑，晶莹剔透，仿佛映得出人影子，耳轮上端成了一个小平面，平面上结着一小层淡褐色的痂，这个平面和一小层痂，似乎给这只耳朵增添了光彩，看上去更为惹人喜爱。周振岳咽下口唾沫，说快盖上快盖上，让别人看见又要生闲话。
林菲伸出手去，周振岳的手也到了，两只手一块儿把头发划拉过来，掩住耳朵。林菲担心地道，周局长，很难看是吧？周振岳挺了挺身子，小林，我给你说实话，在别人看来，可能是有点难看，耳朵是人的重要部件嘛，耳朵少了一截，应该说是比较严重的残疾了，可是在我眼里，耳朵很美，跟从前一样的美。
林菲垂下眼睛，周局长，不要安慰我了，耳朵的重要性我晓得。周振岳拍了拍林菲的头发，小林，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，我的意思是说，即便耳朵去了多半，即便耳朵全没了，你在我眼里也是美的。
林菲没有接腔。林菲的心让耳朵占据，她只想听一听周振岳关于耳朵的看法，这时候她才明白，周振岳借着耳朵说事，加强了对她的攻势。周振岳的话外音是，林菲残疾到什么程度，他的心也不会变化的。
小说连载丨跳来跳去的耳朵（一）小说连载丨跳来跳去的耳朵（二）文/李辉
简介：家在黄岛·泊里文学社社长。黄岛区泊里镇人，历任农民，工人，乡镇报道员，区文化局创作员，区委宣传部科员，青岛市作协主席团成员，山东省作协签约作家、小说创作委员会委员，中国作协会员。系鲁迅文学院第13届中青年作家班学员。主要从事小说创作，已发表、出版长篇小说3部，小说集5部，发表中短篇小说80余部；先后获取青岛市政府文艺奖，山东省政府泰山文艺奖，公安部金盾文学奖，《小说选刊》、《山东文学》农村题材优秀小说奖，小说学会优秀小说奖等奖项。多部中篇小说被《小说选刊》《小说月报》《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》《作品与争鸣》等选刊转载，多次入选年度选本。
主播/安然
简介：薛亚静，土生土长的黄岛姑娘，家在黄岛.上泉朗诵社会员。潜心教育研究，热爱生活，尤喜播音，愿我的声音能温暖你的耳朵。
本期参与编辑
主编：静秋
排版：静秋
校稿：王礼明
复审：姜蕴青
发布：姜蕴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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